第476章 送嫁（1/1）

早有人去和沈修谦报告，公主拒绝好命婆为她梳头的事情。

青瓷盏底沉淀的晨光忽被更漏声搅碎，沈修谦看着案头裂开的玉珏叹了口气：“由她去吧。”

碎雪似的梅花瓣正扑簌簌落满窗台，倒像极了那人摔帘而去时纷扬的裙裾。他指腹摩挲着汝窑茶盏冰裂纹，任由茶汤渐凉——横竖过了今日，待三皇子府的朱轮宝盖碾碎满地残香，这点子闺阁意气，终究要化作洞房花烛下的一缕青丝。

风声掠过碧梧院的重重门扉，鎏金铜符上"逆鳞勿触"的篆文在侍女们舌尖滚成惊雷。俊伯垂手立于缠枝莲纹石柱下，望见青色蟒纹广袖拂过月洞门时，檐角铜铃漫出碎玉清响：“三殿下连妆奁里的缠丝玛瑙梳都许她掷了！”

“到底是心尖上的朱砂印...。”年长的嬷嬷捧着缠枝牡丹纹朱漆托盘率先退了出来，来的时候有多欢喜，走的时候便有多惶恐。“原当是株温驯的魏紫...”，她一边嘟囔着一边颤巍巍抚过鬓边歪斜的累丝金凤，晨起特意簪的太平花早蔫作残雪。

霞光漫过十二重朱漆门楣时，檐角铜铃忽地噤了声。

如羽踩着满地碎金般的合欢落英踏出月洞门，天水碧留仙裙外罩着的鸾凤锦嫁衣，竟将晨雾都染作流霞。鎏金璎珞压襟的九凤衔珠禁步轻晃，每一步都似踏碎了瑶池水镜，惊得众人齐齐抽气。

百丈红绸忽被晨风掀起，如羽云鬓间的累丝嵌宝五凤冠乍泄流光，冠顶东珠坠下的金丝流苏扫过颈侧，恰露出成铉前日留下的齿痕。

沈修谦握着缰绳的指节骤然发白，马背上玄色蟒纹喜服下的玄铁护腕，此刻正将掌心掐出的血珠熔作赤玉。檐角铜铃忽地撞出碎冰声，经往平阳城百里官道上他已埋伏九十九个影卫，一有异动，青锋所指，不留片甲。

霜影搀扶的手腕微微发颤，她瞥见公主广袖下若隐若现的冰裂纹玉镯，裂痕间渗出的朱砂色似与三皇子腰间夔龙玉珏遥相辉映。

如羽的脚踏上喜轿。“起轿——”赞礼官拖长的尾音里，沈修谦惊觉自己竟在抖落马鞍上缠着的鎏金流苏。

少女发间坠入寒潭的珊瑚珠串，此刻正在如羽禁步上泠泠作响。沈修谦望着她盖头下隐约的轮廓，忽然很想掀开这方鸾凤和鸣的锦绣，问一问她可曾后悔。

喜乐响起《鸾凤归》的瞬间，月洞门前的炮竹接连爆开。沈修谦在漫天飘落的鎏金箔片中闭了闭眼，这场强求来的婚典，哪怕注定了要焚尽所有虚妄的体面，他也要试一试。

平阳城的另一边，永安公主广袖扫过鎏金车辕，腕间玉镯忽地漫起伽蓝香。她想起昨夜跪接圣旨时，紫宸殿的龙涎香里，父皇摩挲诏书的指尖三次悬停，皇后丹蔻染就的护甲划过她云鬓时，堆满笑容的虚假问候和母亲哽咽着的殷殷叮嘱。

城楼角忽然飘来《折柳曲》，曲音割裂十八里红绸，她惊觉这送嫁的《九韶》雅乐里，竟混着冷宫废井蛙鸣的残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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